柳烟芸从掉下山崖的那一刻起就紧闭住了自己的双眼,她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,自己居然还没有成为一代女侠就要死了。身子快速地下坠,她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与大地接触,摔个粉身碎骨。
忽然,一只手绕上了她的腰,她整个人贴上了一个宽广的胸怀。柳烟芸睁开眼,见到见离忧对她一笑。与此同时,她还发现,他们下坠的速度慢了许多。
“你怎么也坠崖了?!”柳烟芸觉得不可思议。
见离忧哼哼两声,斜了她一眼?:“你觉得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吗?”
柳烟芸明白过来,他这是为了救自己跳下来的,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过了半晌,她才将头埋在他怀里,闷声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
见离忧轻笑几声,安抚地拍着她的背:“如果害怕,就把眼睛闭上。”
说完,他又提了一口真气,见到突出来的石头,又或是悬崖壁上莫名长出的枝丫,他都会尽力利用它们来减缓下降的速度。
可惜,这座悬崖实在是太高了。他怀里抱着一个人,再厉害也无济于事。最终,只听“咚咚”两声,两人双双落进了悬崖底部的河里。
柳烟芸清醒过来时,两人已经不知道被河流冲到了什么地方,她依旧被见离忧紧紧箍在怀里。而他自己还没有醒过来。为了保护柳烟芸,在坠入河中的那一刻,见离忧让自己承受了更多的冲击力,受的伤自然也比柳烟芸重得多。
柳烟芸掰开见离忧的手,一瘸一拐地站起来,朝四周看了一圈,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藏身之处。她蹲下身子,将见离忧摊平放在地上,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,唤道:“见离忧,见离忧……醒醒。”
在柳烟芸坚持不懈的呼唤下,见离忧缓缓清醒过来。他眯着眼,抬手挡住直射而来的阳光,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:“烟芸?”
“是我。”柳烟芸一颗心放了下来,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。
都还活着,真是太好了。
见离忧站起来,虽然刚刚坠河的冲击让五脏六腑受到影响,不过好在他的四肢倒是没什么大问题。思考片刻,他决定还是要先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。于是,他让柳烟芸留在原地后,自己只身一人前去寻找。
就在柳烟芸等得有些焦急的时候,见离忧回来了。他伸出手搀扶上柳烟芸,两人朝河流下游走了大约几百米距离,进了一个山洞。
两人都累极了,屁股刚坐到山洞的地上,柳烟芸就开始昏昏欲睡。
“不能睡。”见离忧掐了一把柳烟芸的脸,面色凝重,“现在不能睡,我们得撑过去。周围情况不明,若有野兽过来,就麻烦了。”
“可是我好累。”柳烟芸努力撑开自己的眼皮,笑得有些虚弱,“不如我们来聊天吧,或许这样不太容易想睡。”
见离忧只略微皱了一下眉,随即笑了笑:“那要聊什么?”
“其实我在青风派的时候,就听说过你了。”柳烟芸靠着山洞壁,眼睛撑得有些难受,“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。”
“嗯?”见离忧看着她。
“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包子呢?真的是个好奇怪的爱好……”柳烟芸嗤笑一声,想着那些关于他与包子的传闻,“我前段时间听说,其实你喜爱包子是有故事的,对不对?”
“原来你想问这个。”见离忧浅笑,下意识地要做展开折扇的动作,才发现折扇在他怀里,“我以为以你的性格,会问更隐私一些的问题。”
说完他又笑了几声,在柳烟芸瞪过来时,才收敛一些,继而说道:“其实那些江湖传言,倒也不完全是捏造。我吃包子,确实是在想念一个人。这个故事有点长,你确定要听吗?”
“嗯。”柳烟芸渐渐开始要合眼。
“在我十岁的时候,家乡发生了一场瘟疫,爹娘带着我往别处逃生。可是没想到,在途中,父母相继死去,原来他们已经感染了瘟疫却不自知。我很害怕,一个人不停地往前走,或许是命大,我没有感染,并且顺利地找到了一个镇子。当时饿极了的我,想也没想,抢了一个小姑娘的包子就跑。没想到,她竟一路追着我到了破庙,不过那时候包子已经被我吃完了。”说到这儿,见离忧笑出声来,“那小姑娘看上去才六七岁,气呼呼的,不敢进破庙,只能站在门外骂,后来骂累了,又气呼呼地走了。我记得,她走后,就下了一场大雨。后来,我遇见了我师父,他收养了我,我就跟他走了。多亏他教我识字习武,我才能有今日这番成就。但是,我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个小姑娘,那时我想着,有朝一日,我一定要报答她。”
“……真好啊,小时候的事能记得这么清楚。”柳烟芸声音越来越小,“我七岁以前的事,都不记得了……”
见离忧愣了一下,柳烟芸有些支撑不住地歪倒在他肩上。犹豫了片刻,见离忧伸出手,搭上她的肩,将她揽入怀里,叹息一声,道:“你想不想知道,为什么我到一个地方,就必定要吃当地的包子?”
“为什么?”柳烟芸已经闭上了眼。
“因为我不记得遇见她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了。我想靠着记忆中包子的味道,找到那个地方。或许,她是那里某户人家的小姐,又或许,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。”见离忧说着说着,也有些撑不住,慢慢合眼……脑海里,却一遍一遍播放起了当年的情景。
“你这个小贼!抢包子的坏小孩!”小女孩气鼓鼓地指着小见离忧,奶声奶气地大骂。她扎着可爱的玉女小团发髻,活像两个丸子,脸蛋粉扑扑的,圆润得似能掐出水来,身上穿着红色袄子,分外喜气,像极了过年时贴在墙上的金童玉女。
小见离忧有些怯怯地看着她,嘴上的动作却没有因此停下来,反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将最后几口包子全数吞进了肚子里。
小女孩见状,“哇”的一声大哭起来,边哭边跺脚,还直嚷嚷着要让哥哥打他。小见离忧只是躲在破庙里不吭声,一双清澈明亮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。
突然,天雷滚滚,小女孩被吓到了,也不顾上再找他算账,赶紧往回跑。她刚一离开小见离忧的视线,大雨便倾盆而下。
破庙里,只剩下小见离忧一人,默默地在心里念叨:“放心吧,以后,我一定还你。”
当柳烟芸再次醒来时,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待在山洞里,而是躺在一张精致的床榻上,身边也没了见离忧。她心里一阵恐慌:难道她跟见离忧被人抓了?!
坐起身,柳烟芸的头一阵眩晕,整个人又倒回了床上。
房内的响动惊动了守在门外的侍婢,她推开门,见柳烟芸已经醒来,惊喜道:“呀,姑娘,你终于醒了。”
“你是谁?”柳烟芸神色一敛,全身充满戒备。
侍婢微笑着,拧了一条湿毛巾,递给柳烟芸,说:“姑娘,你不用害怕,我不是坏人。你被我们三公子救了,三公子叫我来服侍姑娘。”
被人救了?那见离忧呢?
“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呢?”柳烟芸连忙问,手紧紧抓住了被角。
“你说那位公子啊?”侍婢脸上露出羞涩的神情,“他在姑娘你隔壁的房间呢,我们二谷主正在亲自照顾他,你放心好了。”
柳烟芸点头,轻声道了声谢,将毛巾递回了侍婢手上,准备再躺一会儿,可总觉得有什么问题没有问,想了一会儿,突然记起来了,又拉住侍婢道:“这儿是哪里?”
侍婢笑得眼睛微眯,将毛巾放回盆里,端起:“这儿是碧悠谷。姑娘,你放心在这儿休养,不管你们是被谁追杀,都不用担心,再没人找得着你们。有什么事你就叫我好了,我叫啾啾。”
说完,她就端着盆子走了出去。
柳烟芸脑子里晕乎乎的,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等到回想了一遍啾啾的话,她不由得叫了一声。
什么?!这里是碧悠谷?!
什么叫“得来全不费工夫”,这就是!
柳烟芸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,也顾不上身子上的不适,掀开被子,穿好鞋,一眼看到放在桌上的佩剑,拿到手中,推开门就往隔壁房间小跑而去。
“见离忧!”
柳烟芸推开隔壁房间的门的一瞬间,愣在了原地。
她擦了擦眼。
她看到了什么?!
见离忧此刻半裸着上身,躺在床上,而一名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几乎快要趴到了他的身上!这……这……这么香艳的画面,居然就这样被她撞见了!
柳烟芸嘴角抽搐,她这次,应该不会长针眼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