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且现在还是深夜,也不太适合谈论逝者。
他直了直腰,有意转移话题问:
“叔,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出门啊?”
大叔也迅速从悲伤的情绪中摆脱出来,恢复了刚才的笑脸:
“因为我就在雪糕厂前边的村子住啊!”
接着,他又开始谈论起了村里的奇闻趣事。
陈晨听的有些犯困,抱起胳膊,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礼貌应和着。
就这样聊了一路,终于到达了雪糕厂。
前面那两个军大衣的乘客依旧岿然不动的坐着,估计也是去终点站的。
陈晨瞥了他们一眼,挥手跟大叔道别之后,便下了车子。
虽然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,但厂里依旧灯火通明,人流攒动。
陈晨去宿舍换了工作服出来,正巧碰见了同事孙强。
这小子没什么文化,却是个拍马屁的好手,但凡领导一张嘴,他在下面保准开始捧臭脚,“那对那对,那是那是!”
时间久了,大家都叫他孙那对。
孙那对也是运维部的,跟陈晨一起倒班通勤,彼此住的也不远。
陈晨见他推着摩托,冻得眉毛都上了白霜,好奇问:“这大冷的天,你咋还骑摩托来啊!”
厂房的灯光下,孙那对脸蛋冻的通红,“刺溜”一下往回吸了把鼻涕。
“不骑摩托咋办,还能跑来吗?”
陈晨往上卷了卷袖子,等他把摩托停好,一起往设备间走。
“你咋来的?来这么早呢?”
“坐车啊,这不正常点嘛!”
“坐车?坐啥车?你买车了?”
孙那对个子不高,喘着粗气仰头盯着陈晨。
“买什么车,坐8路啊!”
闻言,孙那对朝着肩膀推了他一把,
“胡扯,昨晚上大雪封路了,这趟线公交停运了,你坐个屁车!”
“没停,就是多等了一会儿,差不多晚了40分钟。”
“没停?新闻咋还不准呢,早知道我也坐车来了!”
说着,二人走进设备间。
设备间紧挨着流水车间,中间隔着一扇透明的大玻璃,方便随时观察两边情况。
孙那对进了屋子就开始换衣服,陈晨站在窗口,盯着车间里不停运作的传送带。
忽然想起了刚才车上跟他攀谈一路的大叔,想起了多年前车间里发生的那件事故,一时愣神了。
“啪”的一声,牛骏手里捧着一个箱子踹开了房门。
见陈晨和孙那对都在,从里面掏出两个雪糕来递过去:
“来尝尝,新出的!”
牛骏是营销部的,每次出新品都会来找员工们提点意见。
在雪糕厂里工作,见的最多的就是雪糕,内部员工早就吃的反胃。
陈晨勉强接过雪糕,咬了一口应付着:“挺好吃的!”
“你再尝尝里面,巧克力夹心的!”牛骏浓眉大眼,说话嗓门也高。
陈晨“嗯”了一声又咬了一大口。
还没等仔细品味,感觉嘴里有个什么东西硌着,嚼也嚼不烂。
取出来一看,竟然是一张蓝底的小一寸照片!
雪糕厂位置偏僻,规模不大,卫生条件也不太严格。
内部员工都是心知肚明的,但吃出照片这档子事儿还是头一次!
陈晨觉得恶心,不禁骂了句娘。
厂里人他都熟悉,想看看是哪个缺德的能把自己照片掉进流水线里。
孙那对和牛骏也好信儿凑了过来,待陈晨把照片抻开一看,三人竟然都不认识。
“这他妈谁呀?”
孙那对骂了一句,把照片抢了过来。
仔细打量一会儿,牛骏也摇起头。
“厂里应该没这号人,是谁的家属吧?”
陈晨把手里的雪糕扔掉,总觉得不对劲。
照片里的人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,梳着中分头,棱角分明,看上去有个五六十岁的样子。
这人,好像有点面熟!
他又把照片夺回来,放在灯下照亮去看,越看,越觉得像是今晚和他一起坐车的那个大叔呢?